近日，印度最高法院通过《2021年所得税法修正案》，同时撤销2012年的税法修正案。新法案规定，取消对涉及印度资产间接转让的交易追征资本利得税的规定，对企业因为追溯征收的包括税款在内的所有款项都将无利息退还。涉及追溯征收税款的企业需要承诺，未来不会向印度政府提出任何索赔、不会提请任何层级的诉讼。

一起沃达丰收购引发的官司

2007年，为了进入印度市场，英国沃达丰通信公司从香港和记黄埔（现属长江和记）手中收购了印度和记埃莎通信公司（HEL，现名沃达丰埃莎）67%的股权。交易是通过沃达丰控股的一家荷兰公司（VIHBV）完成的，VIHBV向和记黄埔旗下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子公司和电国际（HTIL）支付了112亿美元，收购了另一家持有HEL股权的开曼群岛公司CGP。随着CGP易主，HEL也相应易主到沃达丰旗下。后来，印度税务部门以该收购案主要标的物在印度为由，要求沃达丰就该交易补缴799亿卢比（1美元约合 74.806印度卢比）的税款、200亿卢比的滞纳金及罚款。

对于这张“无中生有”的税单，沃达丰显然无法接受，仔细研究这场收购的交易细节，HTIL通过转让开曼群岛公司CGP，间接转让了HEL的股权。根据印度所得税法，转让印度公司的股权才需要在印度纳税，这次收购中被转让的标的公司是开曼群岛公司，沃达丰认为没有义务向印度政府纳税。

但印度税务局认为CGP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空壳公司，位于印度境内的HEL才是交易的真正标的公司，沃达丰作为买方，必须缴纳税款。二者争辩的焦点就在于印度《1961年所得税法》中的资本利得税是否适用于间接转让印度资产。

印度政府提出追溯征税条款

沃达丰虽然先上缴了税款，但对印度《1961年所得税法》的相关条款的解释始终存疑，并向印度最高法院提出诉讼。最高法院随之认定，HTIL向沃达丰转让股权案例中的股权并不构成印度所得税法中规定的转让资本性财产。因此，最高法院于2012年1月判沃达丰胜诉。

印度税务局不满意该判决。2012年，印度税务局鼓动国会修订《1961年所得税法》，澄清其中的部分条款，对所有涉及从印度资产中获得可观价值的外国实体股份或权益转让的交易征收资本利得税，即间接转让印度公司股权必须在印度纳税，指向性不言而喻。印度税务局强调，这不是新规定，只是澄清现有税法中的一些说法，应当从现有税法生效日期，也就是1961年起开始生效，即追溯50年。

修正案出台后，沃达丰向国际仲裁法庭发出请求，质疑追溯征税违反了印度和荷兰1995年签署的双边投资促进和保护协议（BIPA）。2020年9月，海牙仲裁庭判定沃达丰胜诉，要求印度政府必须停止向沃达丰索要税款，并向后者支付547万美元作为赔偿。

国际舆论认为，法律法规事先制定，让纳税人知晓，以税收法规的确定性来建立政府与纳税人、企业之间的信任。“出尔反尔”损害了印度政府的税收管理形象，使印度营商环境对于国际投资者的吸引力大打折扣。

历经9年取消追溯征税

在多年的舆论压力下，经过权衡利弊，8月初，由莫迪领导的印度政府向议会提交了一项法案，旨在废除对2012年5月28日以前发生的涉及间接转移印度资产的跨国交易追溯征收资本利得税的法律条款。新的税法修正案在9月经印度总统拉姆·纳特·科温德签署后正式具备法律效力。

根据新规定，印度政府会将依据2012年修正案征收的税款返还给企业，企业须承诺撤回所有相关诉讼，放弃任何损害赔偿、利息或其他费用。此次印度修改税法有望使17起因追溯征税法而引发的税收纠纷案件画上句号。

印度财政部部长尼尔马拉·西塔拉曼在此前讨论该法案时表示：“人们的想法是，主权政府有权征税，但现在回想起来，这样随意使用权力引起了很多不满。”在他看来，尽管花了9年时间才取消追溯征税，但迟来远远比没有取消要好。

据了解，印度的税收形势在这9年里也逐渐发生变化，议员们开始强调给予投资者政策确定性和信任的必要性。2020年，印度公布了《纳税人宪章》，明确规定了纳税人的权利和义务，被认为是一大重要进步。

有分析称，促使印度决定废除2012年追溯征税条款的最直接因素是其在一系列国际仲裁案中的败诉，如果印度政府继续对抗仲裁结果，拒绝支付赔款，结果只会使其处境更加尴尬。另一个重要因素是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给印度经济造成的沉重打击。去年，印度经济负增长7.96%，与2019年的4.04%相比下滑12个百分点。面对经济的严重收缩，印度急需通过吸引更多的外国资本来提振本国经济，扩大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