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埃默里大学法学教授多萝西·布朗出版新书《财富是白色的：税收系统如何让美国黑人贫穷，我们能如何补救》。她在书中证明，尽管美国税法看似对所有种族一视同仁，实际上仍然歧视非洲裔美国人。

近日，美国埃默里大学法学教授多萝西·布朗出版新书《财富是白色的：税收系统如何让美国黑人贫穷，我们能如何补救》，剖析了美国税法如何以牺牲黑人为代价为白人积累财富。本书是布朗多年来对种族和税法研究的成果，其中对美国税收政策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税法是为白人设计的”

在这本书中，布朗把种族主义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变成了生动的实例解析，以包括她本人在内的真实人物和家庭为例，引导读者了解税法的错综复杂。税法影响了人生中几乎每一个里程碑——教育、婚姻、买房、生育、死亡和遗产继承。布朗提到，几代立法者为白人优化了制度，结果在美国所谓的进步和种族中立的税法中，黑人最终缴纳的税要比收入相同的白人多。

布朗用数十年的研究证明，税法并没有像她曾经认为的那样一视同仁。税法隐藏了对白人的“偏爱”，黑人则始终在经济上处于劣势。结果就是贫富差距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黑人家庭被“美国梦”拒之门外。研究表明，以大学毕业生为代表的黑人家庭的财富（年收入2.34万美元）比以高中辍学生为代表的白人家庭的财富（年收入3.47万美元）还少。而在只有高中学历的群体中，白人的财富是黑人的20倍以上。

书中提到，税收政策增加了黑人的经济损失，让黑人的处境雪上加霜，住房相关的税收政策就是一个教科书式的案例：抵押贷款的利息可以扣除，但租房者却没有类似的福利，而租房者中黑人的比例很高。此外，白人房主往往会在转售时获得收益，并且转售基本是免税的。相比之下，黑人房主很可能在投资上赔钱，因为在白人买家常常对人种混杂的多元社区避之不及。

在高等教育方面，黑人家庭通常没有积累足够的财富来支付学费，也没有资格获得白人同等家庭可享受的高等教育减税优惠。2018年的一项代际流动性研究显示，与白人、拉丁裔和亚裔儿童相比，黑人儿童最难以实现向上流动。这意味着，税收政策从黑人的口袋里拿钱，再把钱放进白人的腰包，这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黑人小孩长大后难以留在中产阶级。

无处不在的种族主义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纽约北部的布朗克斯长大的布朗切身感受到，种族主义在生活中无孔不入。她的父亲是一名水管工，被禁止加入当地工会；她的母亲是一名护士，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母亲不得不常常与有肤色歧视的老师打交道——曾经有一位老师给布朗的姐姐打了低分，只是为了让这个小孩不会抢了白人同学的风头。

2007年，在亚特兰大的埃默里大学，工作中的现实需要似乎缓和了种族偏见——布朗可以帮忙解决税务难题。但在学术界，她一直感到被孤立，与白人同事在一起，最好的情况顶多是他们对种族问题一无所知而已。但她的导师——杜克大学法学院第一位被授予终身职位的有色人种教授卡尔普认为，在法律的重要领域，种族不应再被忽视。

“可能有一个所得税的问题会让黑人受益，但在你关注它之前，谁能想到这个问题呢？” 于是布朗决定尝试研究这个课题。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发表了第一项研究，重点是对已婚夫妇的税收政策。

在美国，黑人女性单身的可能性更大，如果结婚，则夫妻双方基本都是有收入来源的。在1913年首次制定所得税时，所有的收入群体都待遇相同。但在1930年，一位名叫亨利的白人富商说服美国最高法院将他一半的收入归给妻子，从而降低了他的税负。国会最终通过了这样的建议，从那以后，只有一个高收入者的夫妇缴纳的税就更少了。布朗意识到，这项政策对她在工人阶层的父母意味着更高的税费。在接下来的20年里，布朗继续同税法的不公平性作斗争。然而，她的同事绝大多数是白人，他们对此表示不解：“每个人都知道你的研究无关紧要，黑人的收入根本不用交税。”可事实是，美国4/5的黑人家庭收入高于起征点。

“身为白人，各种优势会随之而来，他们的种族就是吸引财富的磁铁。”布朗在书中这样写道。白人的财富在这样的制度下像滚雪球一样积累：父亲支付的学费、在家族企业的第一份工作、从祖母那里继承的一小笔遗产……很快，已然是中产阶级的年轻人积累起足够多的财富，而这个系统已经运行了很多年。

被税收影响的贫富差距

“对白人来说，政府干预成就了中产阶级。”纽约新学院经济学教授达里克·汉密尔顿说。他是2020年民主党总统竞选人伯尼·桑德斯的顾问，他认为布朗的意见很有指导性。他提到了19世纪的《宅基地法案》和20世纪的新政：“当黑人能够积累财富时，它很容易受到没收、盗窃等各种因素的威胁。”

种族因素已经成为了各个领域的痼疾。在教育方面，税收政策也加剧了不公：根据美联储2019年的数据，30%的黑人家庭有学生贷款，而在白人家庭的这一比例为20%（上述数据不包括拉美裔黑人和白人）。房产拥有者可以享受抵押贷款利息减免，但如果背负着学生贷款则只能减免2500美元——若是年收入超过8.5万美元，甚至一分钱也不能减免。

拜登的当选可能使布朗的研究达到一个新的水平。今年1月20日，拜登宣誓就职后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即成立一个跨机构组织，授权其解决美国政府内部系统性的种族主义问题，包括收集数据以跟踪政策对弱势群体的影响。对此，布朗认为，应该制定严格的规则以确保数据不会被滥用，这样才能更好地利用税法帮助缩小种族贫富差距。

这些是否意味着税法的制定者是种族主义者？“立法者的意图无关紧要，”布朗说，“无论国会是否有意，这都伤害了美国黑人。”在她看来，最高法院可能会取消任何以种族为基础的税收抵免。因此，她给出的方案是为收入低于美国中位数的纳税人提供年度税收减免。在美国，仅靠工作收入很难在经济阶梯上往上爬，而这一减免将对穷人有利。由于黑人家庭的平均资产为2.4万美元，对比美国白人的家庭为12.2万美元，这将很大程度上帮助美国黑人。

由于民主党在国会的席位不占优势，布朗提出的补救措施似乎不可能写入法律。但在去年看到人们对种族主义的态度转变之后，她对此很乐观：“现在，我们（黑人）完全有能力开始提出美国最富有的白人几十年来提出的各种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