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长篇小说《回响》的同名电视剧在爱奇艺“迷雾剧场”热播，本报记者专访了小说作者、广西壮族自治区文联主席东西。8月，《回响》斩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近日，东西再次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畅谈获奖感受以及《回响》的创作缘起、写作心路，也聊到他对文学作品影视化探索的理解。
记者：恭喜您的作品《回响》获得了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得知获奖的消息后，您是什么心情？
东西：高兴，也很意外。按全国长篇小说的产量，一年可能出版发表近万部，但4年才评出5部长篇小说，因此，茅盾文学奖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奖项之一，也是广大作家为之奋斗的目标。
我从少年时期起就热爱文学，至今没有改变过。二十几年前，我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后，一直没有停止写作。写作是一个蛮艰辛的工作，并不是高回报的职业，纯文学的写作更是如此。我很庆幸，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写作这条道路上坚持了下来。尤其是写长篇小说，写到最后感觉拼的都是毅力。所以，这次获奖也是对我的坚持及毅力的肯定。
记者：能分享一下您当时创作《回响》的契机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东西：“像侦破案件一样侦破爱情”，就是这个念头促使我写了这部小说。当代文坛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文学作品去追问爱情了，好像这是一个已经解决了的问题，甚至是有点幼稚的问题，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完全搞懂。《回响》以案件和情感为主要内容和叙事线索，以“大坑案”侦破和警察冉咚咚与丈夫慕达夫的婚姻、家庭走向为问题导向。冉咚咚在侦破一桩凶杀案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丈夫有疑似出轨的行为。于是，她就要同时进行两个侦破，结果她把案件侦破了，情感却侦破不了。
记者：您在《回响》里运用了双线结构，又借助了侦破、悬疑等类型文学元素，让读者阅读起来很有快感。就您的创作而言，这是否是一次突破？
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写推理小说，也是第一次用大量的篇幅去描写人物的内心。其实最初，我只是想写一本关于情感推理的小说，推理人的心理和感情。但是随着写作的深入，我发现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单条线索过于单薄，所以又加入了凶杀案的线索，让内容更加充实。最终，小说按照两条线索同时进行，案件线的发展影响了情感线，情感线又反过来作用于案件线，双线交织，相互缠绕形成“回响”。
在《回响》的角色创作上，我也进行了创新。以前，作家在写警察时，大部分是写外部的困难，比如说案件扑朔迷离、现实变化诡异，但《回响》的主人公冉咚咚，除了克服案件的困难、情感的干扰之外，还要克服自身的困难。克服自身的困难特别难，但难度越大，形象就越能立起来。
记者：您是文学界较早“触电”的作家之一，有多部作品被改编成影视剧，这部《回响》也由您自己担任编剧。作为一名作家，您怎么看文学与影视的跨界现象？
东西：我早期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品《没有语言的生活》被改编成电影，获得第十五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奖。长篇小说《耳光响亮》《后悔录》、中篇小说《美丽金边的衣裳》都被改编成电视剧。今年，《回响》又被改编成网剧，反响都还可以。我认为，无论是小说还是影视，都是为读者或者观众讲述一个让他们心动的故事。文学跟影视要各美其美，也可以美美与共。文学负责开疆拓土，影视负责做大做强。不少热门影视剧，背后都有文学作品的坚实支撑。原著为影视剧提供了精彩曲折的故事情节，影视剧则在更大层面上为原著引发关注与共鸣。
如果要再做个比喻的话，作家就好比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是骑在马背上的，他的故乡在前方，他要往前方去。影视剧创作则好像农耕民族，它有一个大的后方，要负责养家糊口，还要家族兴旺。所以两个品种有不同的需求。作家要去探索的，就是自由的想象和构思。
记者：近段时间，您好像还有一次跨界，跨界到音乐领域？刚刚结束的第一届全国学生（青年）运动会会歌《青春遇见》登上热搜，您是词作人。
东西：对我而言，这些创作其实都不算跨界，而是触类旁通。平时我也喜欢写诗，所以创作歌词对我来说难度不大。在《青春遇见》之前，我已经参与过多首歌曲的创作，比如《亲爱的》《缘分》等。歌词不是用华丽辞藻堆砌而成的，它不用太过刻意，只需要投入自己的情感，就能打动人心。比如《青春遇见》的第一句歌词，“给青春发一份请柬，邀约在美丽山水间”，就是我有感而发。作为广西人，我由衷地希望全国人民来到美丽的壮乡做客。情感共鸣，应该是所有文学作品的共同目标。
记者：从鲁迅文学奖到茅盾文学奖，您应该是全国为数不多的两奖“双料”作家。获奖，对您意味着什么？
东西：就个人而言，作为写作者，作家都希望能去冲刺这个奖项。在获奖作家中，我很高兴是以新生代作家的面貌获奖。文学从先锋小说到新生代小说，到70后、80后、90后、00后的写作，都有一个代际的传递。这个奖项也会鞭策我，将来要好好地写作。就文学而言，《回响》获奖也是广西文学带给大家的“回响”。《回响》此次获奖，离不开广西党委政府大力扶持文艺精品创作，注重广西特色文化品牌建设，使文艺创作不断拓高原、攀高峰。广西处于经济欠发达地区，但是文学创作却一直蓬勃发展，被业界称为“文学桂军”。我们这一批广西的作家，很多都是在一个偏远的、相对安静、生机勃勃的自然环境里写作，笔耕不辍。
记者：作为一名文学前辈，您还有哪些话想对青年文学爱好者说？
东西：许多年轻的读者和作者都是我的朋友。我觉得爱好写作的人，还是要多阅读、多行走、多思考。阅读可以丰富想象、填补情感、修复心灵，甚至提供创新的想法。我认为良好的阅读习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当你真正投入阅读时，能看到更加广阔的一片天地。不过，我不赞成年轻人熬夜写作，写作是一件长期的工作，也是一件辛苦的工作，要保持匀速地创作和生活，否则身体也吃不消。我的写作方式是，每天早起锻炼身体，比如打篮球，然后看书，下午和晚上用来写作，写到夜里12点就会按时休息。我希望年轻人都能热爱阅读或尝试写作，从文字中找到自己，铸就希望和未来，这才是文学带给人的最大“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