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在京都市东山区的清水寺举办发布会，住持森清范挥毫写下了日本2023年度汉字——“税”。这是自2014年以来“税”字第二次当选日本年度汉字。

从1995年开始举办的年度汉字活动，由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在日本全国范围内征集汉字，根据得票数量选出最能反映一年内日本社会关注焦点的汉字。今年，该协会共征集到近14.8万张投票，其中“税”字以5976票当选。

“税”字反映了日本民众一年来对国内税收动向倍加关注，担忧和期望叠加。增税，减税，每个税收动向都牵动着日本民众的心。

财政捉襟见肘

2023年前三季度，日本经济“先扬后抑”，国内生产总值折合年率分别增长2.7%、6%和-2.9%。2023年上半年，日本经济增长主要得益于出口回暖和入境游复苏，而第三季度各类影响因素回稳后，负增长的数据显示出日本经济发展面临困境。

作为资源进口大国，今年以来日元大幅贬值，使得日本原材料和零部件的进口成本上升，进而导致国内物价持续上涨，带来了多年难遇的通货膨胀。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的工资增幅却落后于通胀。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11月28日公布的日本2023年薪资增幅调查结果，日本2023年所有行业的基础工资每月平均加薪9437日元（1美元约合143日元），同比增长3.2%，薪资和增幅均创下24年来的最高纪录。但考虑物价变动因素后，截至2023年10月底，实际工资收入同比下降2.3%。一方面，物价居高不下使日本经济成本大幅提高。另一方面，民众的实际购买力和企业的盈利能力下降，遏制了消费需求和内需增长，进而导致财税收入严重缩水。

近年来，日本老龄化、少子化问题愈发突出，日本政府计划从2024财年开始，每年提供3.5万亿日元鼓励生育，缓解劳动人口短缺。社会保障费用支出的增加进一步加大了财政缺口。2022年，日本财政支出的1/3用于国民社会福利保障，包括养老金、医疗、老人护理、生儿育女的生活补助等支出。

此外，日本政府还需要支付约1万亿日元的驻日美军费用。面对巨额的军费支出，日本政府通过了“防卫财源确保法案”，计划于2023年—2027年将军事开支由6.8万亿日元增加到43万亿日元。

2023年3月，日本通过了2023财年财政预算案，预算总额首次突破110万亿日元，数额连续11年创新高。11月底，日本又通过2023年度财政补充预算案，旨在为实施经济政策提供财源保障。针对少子化等问题，日本政府还计划增发近8.9万亿日元的专项化国债。

这些举措无疑让债台高筑的日本财政雪上加霜。日本是债务较重的国家，截至2022年末，日本的国家债务已达约1270万亿日元，相当于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2.6倍，随时可能爆发的债务危机让日本政府倾向于通过增税来增加财政收入。

增税并非“强心针”

日本政府试图通过一系列财税政策来缓解财政压力和刺激内需，打破经济发展困境。但增税似乎不是缓解困境的“良方”，它会加重民众负担，因此遭到日本各界反对。

2023年12月16日，日本自民党和公明党敲定了《2024年度执政党税制改革大纲》，拟提高所得税、烟草税和法人税的税率，将增加的税收收入用于弥补防卫费缺口。2023年6月，日本政府咨询机构税制调查会向内阁提交了一份报告，建议政府降低工薪阶层的免税额度。经测算，一个需养活四口之家、年收入600万日元的男性，可能因相关政策调整损失年收入47万日元，相当于一个月薪水。这些改革措施引发了执政党内部分歧和民众抗议，迫使日本内阁暂时搁置了增税计划。

今年，日本的消费税合规发票新政引发关注。不少民众认为，新制度增加了税收遵从成本。日本消费税在2014年和2019年两次提高税率后，又制定了抵扣新规。自2023年10月1日起，企业需要提供带有卖家消费税注册号的合规发票，才能进行消费税进项抵扣。对于自由职业者或者小微企业而言，无论登记与否，都会增加成本负担，不登记还可能面临订单减少的窘境。

就连治理花粉泛滥也要缴税。花粉症为日本“国民病”，困扰着日本40%的人口。2023年10月，日本政府声称，2024年春季，政府将大力推行花粉过敏对策来保障公民的健康安全。但同时从2024年4月开始，政府也要征收所谓“森林环境税”来应对花粉问题，即在住民税的基础上，每人加征1000日元。

“税”字紧贴民众关切

今年以来，日元贬值、通货膨胀引发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接二连三的增税计划更是拨动民众的敏感神经。

日本共同社11月的民调显示，首相岸田文雄领导的内阁支持率低至28.3%，这使得岸田内阁在增税上猛踩刹车，计划推出一系列减税政策。

11月，日本政府在临时内阁会议上通过17万亿日元规模的综合经济刺激计划，来帮助日本民众减轻高物价带来的生活压力。经济刺激计划包括定额减税、涨薪税制和扩大小额投资免税范围等。例如，从2024年6月起，日本将实施个人所得税和居民税每人共计4万日元的定额减税，即普通四口之家将获得减税16万日元。工资收入在100万日元以下的低收入家庭还可以获得7万日元的补贴。

此外，为了鼓励企业涨薪，提高民众直接购买力，日本政府还计划为加薪的企业提供税收优惠。在现行制度下，大企业涨薪4%以上的，政府对工资增加额的25%给予企业所得税税额减免；中小企业涨薪2.5%以上的，政府对工资增加额的30%给予企业所得税税额减免。最新敲定的《2024年度执政党税制改革大纲》，则计划提高工资增加额的减免比例。

日本政府还计划出台扩大小额投资免税范围、延长新能源汽车减税措施、下调东日本大地震“重建特别所得税”加征税率等一系列减税政策，来刺激经济增长和提高民众支持度。但事实上，一边减税、一边变相加税的做法，让民众难以信服。

税收关系民生，其动向备受关注。最近在日本网络走红的“减税之歌”就是对增税的抗议，日本参议院议员山本太郎在街头唱响“减税之歌”，表达了民众要求减轻税收负担的诉求，这也解释了“税”字为何在2023年的日本热度不减。

12月12日下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被记者问到心目中的年度汉字时，他给出了“克”的答案。岸田文雄解释说，政府正在努力攻克物价上涨的难题。对于社会上票选的年度汉字“税”，岸田文雄回应说：“政府必须保持紧张感，应对与税有关的诸多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