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新西兰公平税收组织委托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高收入、高净值人群（以下简称双高人群）在新西兰缴纳的税款，少于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另外9个成员国同等收入下纳税人缴纳的税款。通过数据比对，该研究展示了新西兰个人所得税税制的缺陷和尽快改革的必要性。然而，阻碍税改的力量强大，掣肘改革的论调不断，普通民众只能徒呼奈何。

所得税制有缺陷

研究以年收入33万新西兰元（相当于新西兰平均工资5倍，1新西兰元约合4.41人民币）的个人为样本，计算其在另外9个经合组织国家需要缴纳的个人所得税税款。这9个参与对比的国家为澳大利亚、美国、英国、加拿大、丹麦、挪威、德国、比利时以及西班牙。基于经合组织2023年的数据，当收入全部为工资收入时，该个人在新西兰需缴纳10.8万新西兰元税款，实际税负为33%。而在其余9国，税负在37%（美国）到55%（比利时）之间。当收入中有一半是资本利得时，该个人在新西兰需缴纳4.5万新西兰元税款，税负为14%。而在其余9国，税负在26%（西班牙）到44%（丹麦）之间。由此可见，“双高人群”在新西兰的个人所得税税率偏低，个人所得税对这一群体的征税存在不足。当收入全部为资本利得时，新西兰和比利时不对资本利得税征税，故而税负为0，其余8国税负在17%（澳大利亚、英国、加拿大）到42%（丹麦）之间。

进行这项分析的维多利亚大学高级研究员马克斯·拉什布鲁克表示，这些结果令人震惊：“丹麦、挪威和德国等地对高收入者的征税比我们严格得多，这并不奇怪。但令我惊讶的是，新西兰高收入者如果在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需要缴纳多得多的税款。”公平税收组织主席格伦·巴克莱评论道：“这项研究表明，如果按照其他国家针对高收入者制定的税率，一个富裕的新西兰人缴纳的税款是现在的两倍甚至更多。”

据了解，新西兰和比利时是上述10个经合组织成员国中未开征资本利得税的国家。新西兰税务局2023年4月26日披露的一份报告显示，新西兰“双高人群”的税负仅是普通收入人群的一半。在包括所有收入和商品及服务税的情况下，普通收入人群的税负约为20.2%，而“双高人群”不到10%。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收入来源（或收入类型）的差异。“双高人群”80%的收入以资本收益的形式获得，其中大部分通过信托和公司赚取，通常适用免税政策。

这一巨大的税负差异在新西兰引发了关于税制改革，尤其是引入资本利得税的辩论。今年3月19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评估了新西兰经济发展状况并发表结果声明。在声明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建议，新西兰需要改革税制，增加资本利得税，同时提高所得税的累进性。9月，新西兰财政部前首席执行官卡拉利·麦克利诗也呼吁，考虑到截至2024年5月底新西兰财政赤字为77亿新西兰元，净核心政府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3%，远高于疫情前不足20%的水平，新西兰需要找到新的收入来源和削减开支的方式，比如引入资本利得税并进行养老金改革。

除了没有开征资本利得税，新西兰还没有其他类型的财富税作为补充。在1949年第一届新西兰国民政府选举之前，新西兰从财产税中获得了大量收入。财产税、赠与税和土地税等形式的财富税实际上是政府相当重要的收入来源，大约占当时税收总额的5%。然而在这之后，财富税的税收贡献逐渐减少。新西兰政府税务顾问特里·鲍彻认为，新西兰正在与发达国家增加税收的国际趋势背道而驰。

掣肘税制改革的论调不断

研究称，反对税制改革的理由层出不穷。

新西兰家居及体育用品巨头布里斯科集团的大股东兼董事、总经理罗德·杜克认为，开征资本利得税或财富税将打击“双高人群”的投资兴趣，减少企业或个人在新西兰获得的利润，导致资金外流。新西兰商务部部长安德鲁·贝利也提出了类似的担忧。然而，公平税收组织主席格伦·巴克莱表示，新西兰开征资本利得税或财富税并不会引发大规模的资金外流。这是因为如果“双高人群”带着资金离开新西兰，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也会在其他司法管辖区缴纳更多的税。尤其是中等收入的富人，这一群体很可能是“刚跳出锅里又跳进火里”，比如美国就有资本利得税、遗产税和赠与税。

在新西兰，认为资本利得征税抑制创新的观点也甚嚣尘上。然而在实践中，美国从1913年就开始征收资本利得税和遗产税，但美国的创新产业在全球首屈一指。可见，税收虽然对一国创新发展有抑制作用，但这个作用是有限的，并且受到其他许多因素的影响，如税收优惠政策、人才引进政策等。故而，开征资本利得税或者类似财富税并不一定会扼杀创新。鲍彻认为，新西兰创新行业受阻的根源在于投资结构的单一化，即资本更多流入到房地产行业。“它进入了土地、更大的房子、农场和房地产，而这些基本上都是非生产性的。”

税制改革不可避免地会触及税收收入与改革成本之间的平衡问题。税收经济效率、税法遵从成本、征管成本通常也是决定应否开征某一税种以及如何征税的核心考量。以资本利得税为例，新西兰税务专家认为，表面上，实施资本利得税可以解决公平问题，但设计和实施的难度颇高。目前，全球大多数国家选择采用收付实现制作为资本利得税的基础。这可能产生两种后果：一是降低经济的交换效率，因为出售资产可能使买卖双方境况更好，但征税阻碍了这种交换发生；二是干扰经济的生产效率，如阻止投资者分散投资组合、阻止投资者进入新领域投资等，造成资源配置的扭曲和社会福利的损失。

新西兰目前面临着较为严峻的税制改革压力，一方面需要引进相应的税种，合理调节“双高人群”收入，另一方面需要结合实际适当解决部分税种因税负过高影响企业生存的问题。工党在上届大选中放弃了征收财富税的提议后，现在又开始重新讨论这一想法。新西兰亿万富翁、迈辉国际物流有限公司集团联合创始人布鲁斯·普利斯泰德表示，如果政府能合理利用增加的收入，他将支持开征财富税。纳税人联盟执行董事乔丹·威廉姆斯提到，新西兰是世界上公司税最高的国家之一，高达28%，这一税率严重影响了新西兰对企业投资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