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载的孜孜追求

2017年07月07日 版次:04        作者:杨春

1955年,19岁的父亲向党组织递交了人生中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当时,父亲是重庆云阳县某煤炭公司记账员,是个标准的热血青年,每天工作学习十四五个小时,感觉自己的血都是沸腾着的。但不管父亲怎样努力工作学习,也没能加入党组织。

根子在我爷爷那儿。爷爷是川东地下党员,为重庆解放做过许多工作。新中国成立后,爷爷却遭人诬陷锒铛入狱。自此,父亲的人生拐了一个大弯:出走新疆建设兵团,蒙冤被劳动教养。在我幼年的记忆里,父亲是爱笑的,在外无论受多大累,遭多大屈,回到家他都笑着,还变着法给我们姐弟带回吃的玩的——几颗糖、一块白面馒头或野花野果,看着我们笑着掏他的口袋,他也欢喜地笑。

可我清楚地记得三次父亲哭泣的情形:一次是1979年春,我随父亲回重庆落实政策,在爷爷的木板房里,父亲拿出一张盖有红印章的纸给爷爷,父亲说:“老爷子,政府给我平反了。”说完,父亲的眼泪就下来了……另一次是1985年春节后,父亲探亲后从重庆回新疆,郑重其事把我们叫到一起,宣布了一个消息:“人民法院撤销了你们的爷爷的劳改决定,那是一个冤案,你们的爷爷平反了。”父亲说,爷爷1942入党,1952年被开除党籍,1985年,73岁的爷爷又是共产党员了。我听了这个消息特别高兴,大声问:“爷爷是共产党员,爸爸也是共产党员吗?”父亲低头沉吟了很久,待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他哽咽着说:“爸爸会是的,会是的……”

1987年7月1日,51岁的父亲在党旗下庄重地举起了拳头。父亲的好友前来庆祝,一开始是激动,后来朋友问:“老杨,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把入党放在心里头?”父亲举杯向着众人道:“重庆解放那天,12岁的杨娃子就立志加入中国共产党。我老杨今年51岁,终于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了,当了国家干部,这一切不是共产党给的是谁给的?”说毕,父亲一饮而尽,泪流满面。

父亲入党之后,我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我的一位同学在信中写道:“我哥上大学没有粮票,你爸代表兵团送来粮票,解决了大问题……”一位农工在聊天时说:“那年秋天雨多,地里玉米收不回来,收回来的也晒不干,要不是老杨坐着班车去阿勒泰、克拉玛依、塔城到处跑销路,200吨玉米就发霉烂在仓库里了。”

至今,1995年秋收的那场大火还让我们全家心有余悸。正是采棉高峰期,棉花加工基地大晒场,棉花像连绵起伏的山峦那样一堆堆一片片。入夜的晒场灯火通明,一根电线过热引燃棉花,正值夜班的父亲来不及向兵团领导汇报,担当起灭火指挥的重任。已是59岁的父亲,站在火场最前沿,拿着大喇叭发出一道又一道命令……人们说,那夜父亲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声音果断有力,连冲天的火光、呼呼的夜风都没能遮盖,方圆几公里的人看到火情都跑来救火了。灭火之后的第二天早晨,母亲在医院找到黑炭一样的父亲。

退休后,父母亲回重庆老家安度晚年。父亲3年前去延安,激动万分。在毛主席曾经住过的窑洞前,父亲向毛主席汇报了他的事情——一个普通党员的孜孜追求。

(作者单位:新疆克拉玛依市国税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