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减税已有两年，客观来说，减税措施加上政府支出的增加，确实给美国经济带来了短期的提振。但是随着长期刺激效应淡出及贸易战影响，美国经济增长和税改的未来将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

2017年底，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并发布《减税和就业法案》（TCJA）。如今，法案实施满两周年之际，美国政界、商界、智库及媒体纷纷发表回顾文章，援引数据、站队发声，一时热闹纷呈。此次税改究竟是否成功？恐站在不同角度和立场难有统一定论。客观而言，税收作为经济调控工具，展现效用并非只在朝夕之间。两年来是否达到改革预期目的，还要回溯至此次税改的初衷,简言之就是拉动经济增长、促进资本回流、减轻税负等。笔者结合驻美近一年跟踪观察，尝试从整体趋势角度，对其效果做简要剖析。

刺激效应淡出

经济增长速度减缓。减税早期的数据非常抢眼。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数据，2018年第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达到4.2%，创2014年以来最高，第三季度依然保持3.5%的高增速，第四季度回落至2.2%，2018全年经济增速为2.9%，为2015年以来最高，但略低于特朗普政府设定的3%的年度目标。进入2019年以来，美国前三季度GDP增速分别为3.1%、2%、2.1%。第四季度数据目前尚未公布，但根据第三季度私人投资和贸易持续疲软的现状，以及企业普遍对未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担忧，全年来看，2019年度美国经济增速恐仍难以达到政府设定的3%的增长目标。另据BEA数据显示，TCJA通过前的4年中，美国实际GDP年均增长率为2.4%，通过后的近两年，GDP年均增长率仅微升至2.5%。

海外资金回流步伐放慢。据BEA2019年6月的修正数据报告，2017年美国企业共回流海外利润1551亿美元，受税改影响，2018年累计回流7765亿美元，近5倍的总体数字增长的确惊人。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国会报告显示自2017年底以来海外利润回流数字已达1.04万亿美元。但即便如此，该金额仍远低于特朗普总统承诺带回美国境内的4万亿美元。此外，分季度分析近两年回流的金额不难发现，汇回利润总体呈现逐季降低的趋势，特别是在2018年前三季度，金额逐季度递减明显，从2859亿美元、2238亿美元至1202亿美元，2019年前三季度回流金额较上年同期大幅回落，分别为1002亿美元、704亿美元、953亿美元。

投资促进效果甚微。根据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汇编的数据，在TCJA通过前的4年中，私人直接投资每年增长约3.3％。该法颁布以来的两年中，该比率下降到2.5％。此外，根据美联储2018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回流的海外资金大部分都用于股票回购。2018年的回购活动达到了创纪录的1.1万亿美元，2019年可能会超过这一水平。

减税不均凸显

企业和个人之间减税差异明显。TCJA从其通过之日起，就以大幅简化削减企业所得税著称，从原有的累进税率，最高税率35%降至统一的21%的固定税率。相较而言，个人所得税的改革则相对温和，保留了原有7档累进税率，降低了其中5档税率，并调整了相应级距和扣除规定。根据美国国内收入局（IRS）的数据，政府2018财年（2627亿美元）的企业所得税收入比2017财年（3385亿美元）下降了22.4％。左翼智库税收与经济政策研究所近日发布报告称，在美国财富500强公司中，有91家公司在2018年没有缴纳任何联邦税收。但是就个人而言，个税收入却从1.8万亿美元增长了5.3％至1.9万亿美元（该数字不包括遗产和信托的所得税）。

高净值人士和工薪阶层减税获得感差距较大。白宫承诺减税将使每个家庭的年薪增加4000美元。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在TCJA通过后的两年中，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后，工资增幅仅略有上升，从非主管类工人的每年1％增至接近1.4％。即使是完全归功于减税，这一差异对于全职工人而言，也不足400美元。盖洛普在2020年报税季进行的民意测验中发现，只有大约40％的美国人认可减税，而49％的人表示反对。即使专家说大多数工人的收入确实有所增加，但对许多纳税人来说还是看不见的。盖洛普调查的受访者中只有约14％的人认为他们的税负下降了。

反观高净值人士，则可获得最高税率从39.6%下降至37%、级距收入从42.67万美元提升至50万美元、从穿透实体获得的经营所得享受20%免税优惠、遗产税免税额度翻倍等利好，借用无党派税收政策中心(TPC)的观点，即“超过60％的减税流向了收入阶梯前20％的人们”。

不同州之间中产阶层减税效果大不同。受TCJA中州和地方税减免上限（SALT CAP）1万美元扣除额的影响，从2018年起，以纽约州、加利福尼亚州、新泽西州等为代表的高所得税、高房产税州的纳税人负担，同其他低税或不征税的州相比，差异显著。税改前，SALT扣除项目可以大大缓解高所得税、高房产税的州居民的负担。在有了1万美元的减免上限后，对于收入不需缴州所得税的居民而言，这1万美元的抵扣额可以全部留给房产税进行抵扣，而上述高税收州的居民则无法享受。受此影响，上述高税收州的居民甚至出现人口外移现象。据美国财政部发布的有关报告显示，预计SALT的扣除额限额会影响1090万纳税人，这些纳税人2020年在州和地方税上将少扣除3230亿美元。

基于上述SALT CAP对高税收州纳税人的直接影响，来自上述3州的3名众议员提出了“恢复州和地方税收公平法案”，并成功于国会2019年底休假之前在众议院获得通过。该立法将暂停TCJA的1万美元SALT CAP,将已婚联合申报人的2019年SALT CAP提高至2万美元，并完全取消2020年和2021年的扣除额上限。

回顾两年来税改，伴随着刺激效应淡出，减税不均凸显，美国财政赤字节节攀升。2019财政年度，美国财政赤字再次扩大至近1万亿美元，比2018财年的赤字高出26％，比2017财年高出惊人的48％。减税措施，加上政府支出的增加，确实给美国经济带来了短期的提振。但是特朗普称颂的“火箭燃料”——减税，只怕是见效快，燃烧更快。2020年，受特朗普全线出击的贸易战影响，美国经济增长和税改的未来恐将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