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运用“助推”理论等行为经济理论，促进纳税人的税法遵从能力，提升税务征管质效，是英国税务部门近些年来高度重视的一项工作。美国著名学者凯斯·桑斯坦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中国对助推的接受程度较高——被调查者对15项助推手段表现出较高的支持率，其中有10项助推手段的支持率超过90%。可见，“助推”理论在我国的应用具有一定可行性，值得进一步关注和研究。

　　释疑：什么是“助推”理论？

　　助推（nudge），原意是“用胳膊肘轻推别人，以引起注意”。2008年，著名经济学家、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理查德·塞勒和美国著名学者凯斯·桑斯坦合著的著作《助推》中，提出了“助推”理论——不采取强制手段和影响规定，以自由选择为前提，通过积极的、影响较小的方式推动他人做出最优选择。助推的目的在于优化人的决策，减少人由于直觉思维而做出的错误选择，主要形式包括提示信息、默认设置和排列顺序等。

　　目前，公共政策和政府治理领域是“助推”理论应用的重要方向之一，通过合理设计公共政策和管理方式，引导人们做出更加理性、更有利于社会福祉的选择，实现更好的社会治理效果。区别于处罚等强制干预手段，助推手段通过积极的引导和提示，使人们自愿改变其决策或行为，提升了遵从意愿，也有效减少了摩擦、争议的产生。

　　同时，助推手段的额外成本较低，在管理方式、政策设计的细节上下功夫，以一句话、一个选项或一封信的微小改变，可达到令人惊喜的效果。比如，美国某电力公司会比较某一用户及其邻居的用电量情况，在每月给该用户发送的用电报告中强调“上个月你的用电量比邻居多10%”或者“上个月你的用电量比邻居少20%”。通过这一方式，用户的耗电量明显减少，起到节约能源的效果。

　　实践：基于“助推”理论形成的EAST框架

　　英国是最早开始研究将“助推”理论应用于政府治理和政策制定的国家之一。2010年，英国政府建立专门的行为洞察小组，运用行为和社会科学研究成果来完善政府运作。2011年，该小组基于“助推”理论提出了EAST框架，在税收征管等政府治理实践中得以应用，并不断丰富、完善。所谓EAST框架，就是简化（Easy）、吸引力（Attractive）、社会性（Social）、及时性（Timely）。

　　“如果你想推广什么，就让它简单点”，这是简化的核心要义。简化方式包括利用默认选项的力量、减少接受服务的“麻烦”、简化信息等。英国通过修改法律改变了公司雇员加入养老金计划的默认选项——将过去员工需要申请加入养老金计划，改为除非员工明确表示拒绝否则将自动加入养老金计划。许多过去嫌麻烦没有行动的员工，欣然接受自动加入养老金计划的安排，仅6个月的时间，大企业雇员参加养老金储蓄的比例就从60%提升到80%，新加入养老金计划人数达100万。

　　吸引力方式，是通过吸引人的注意力、设计奖惩制度实现最佳效果。个性化、相关性、对比性因素，都有助于提高某项政策或治理方式的吸引力。比如，英国不少医务人员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基础上，会承接额外的工作以获取更多收入。为了提高医务人员额外收入的申报率，英国税务海关总署在通用的未申报收入缴税函的基础上，专门向医务人员发出提示其就额外收入缴税的信函，并在信中指出“我们相信您未能回复之前的信件是疏忽所致，如果这次仍不回复，您少缴税款的行为就会被视为主动逃税。”数据显示，该信函的回复率比通用信函的回复率提高了9倍。此外，利用抽奖的方式鼓励公民开具发票也是常见的吸引力方式。

　　人的行为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而大多数人的行为会成为一种社会规范，形成约束力和影响力。因此，提示大多数人的行为选择、利用社交网络的力量、鼓励人做出承诺等具有社会性的方式，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的决策和行为。比如，针对逾期未缴税的纳税人，英国税务海关总署会在催缴信中提到“90%的纳税人都按时缴税”，通过这一方式缴税率提高了1.5%。有实验表明，人更容易受到与自己相关或相似人的影响。基于此，英国税务海关总署会以同样逾期缴税的人作为比较对象，在催缴信中强调“在你所在地区，大多数像你一样逾期未缴税的人早已还清欠款”。数据显示，这样的一句提示，使缴税率提高了5.4%。

　　干预的时机对效果有重要影响，在某些关键时刻加以干预更容易影响行为变化。研究发现，与几年前就开始逾期缴税的人相比，助推手段对以前按时纳税的人更有效。专家分析，这可能与人的惯性相关，纳税人如果养成了逾期缴税甚至逃税的习惯，再改变其行为会很困难。因此，如果在纳税人出现不遵从行为的初期就加以干预，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

　　此外，行为洞察小组还制定了应用“助推”理论的“四步走”工作法：第一步定义结果，明确项目或政策的结果，找到可量化的行为改变；第二步了解背景，从政府和公民两个角度，深入理解相关有利和不利因素；第三步助推设计，应用EAST框架或其他理论，构想合理有效的助推方式；第四步测试与调整，使用随机对照试验来测试助推是否达到预期效果，并不断调整优化。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国际税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