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碎片化阅读流行的时代，系统性地读书似乎已成奢侈的事。读书，或为消遣，或为广博，或为功名……不同目的的读书，自然要读不同的书。碎片化阅读可以增加一些知识，但要系统地获取知识，读书不失为一种低成本而高收益的途径。

荐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面向税务干部这样的特定行业人员。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阅读偏好，任何书单都无法做到“大而全”。在我看来，税务干部要学习税务专业知识，否则业务水平不容易提高。应大学本科教学所需，我编写过不同定位的财税教科书。其中，《税收经济学》（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浅显易懂，基本没有复杂公式，配以专栏和税收案例，适合作为税收基础理论入门教材。

对于已经掌握较多专业基础知识的税务干部来说，此类书籍可能难以提供足够的知识广度。考虑到税收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我更愿意介绍一些与税收工作有关，但主题不是税的书。

一本是巴泽尔的《产权的经济分析》（第二版，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巴泽尔在这本书里讲了几个很有启发性的故事，尽管用的是学术语言，但已经尽可能通俗化。其中一个故事和奴隶制有关：奴隶的命运是怎么改变的？奴隶的自由是如何获得的？答案是奴隶可以通过自己积累下来的财富赎身。按照想象，奴隶主占有奴隶的一切，奴隶怎会有属于自身的财富？看上去这似乎有点矛盾，实则不然。按照巴泽尔的分析思路，奴隶主占有奴隶实际上是一个产权问题，是为了更多的财富。试想，如果奴隶能够分享一点点劳动的剩余，就可以干活更积极，那为什么不能让奴隶获得一点财富呢？按此思路，奴隶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成为自由身。人的行为受到各种条件影响，这对于税务工作者是很有启示的。纳税人不一定是负税人，税负转嫁所代表的就是纳税人因课税所带来的行为变化。

巴泽尔的书还涉及公共领域，例如卖血还是献血更好，政府配置资源还是市场配置资源效率更佳等问题。他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可以避免我们“想当然”。读书能够帮助我们形成更深层次的直觉，有人看问题只看一步，而读书受益者可能看到三步，甚至更远。

一本是《负动产时代》（日本《朝日新闻》采访组著，中国纺织出版社2021版）。房地产市场问题一直受社会各界关注。设计好的税制必然需要充分了解市场情况，不同国家的市场经济有相通之处。这本书由《朝日新闻》的记者采写，主题是土地或房产是如何沦为负动产的。记者不仅在日本国内采访，还到美国、法国和德国采访。这些纪实故事对了解我国房地产市场同样具有启发意义，对于相关税制的设计也不无参考价值。

房产是怎么变成负动产的？书中指出，不少人以为买房后就能坐拥财富。实际上，买房绝不意味着相关经济行为的结束。如果按揭买房，买了之后要还贷款，还要承担物业费、维修基金、固定资产税、遗产税等费用。但是不少人没有考虑这些因素，结果由于此类费用太高以致无法负担，导致房产变成负动产。这也从侧面体现出，税收问题绝不只是经济问题，它是众多问题的集中体现。

在高度重视生态文明建设的今天，税制应适应绿色发展的需要，进一步完善环境保护税制度，以及使整体税制更加“绿色”。在设计完善相关税制时，我们需要了解环境、气候变化等相关问题。201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诺德豪斯的《绿色经济学》（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版）很值得一读。该书认为，提倡“绿色”是为了发展。环境保护税是近年来最有前景的创新，在这一领域，应用绿色原则不存在两难困境。作为学术著作，该书还介绍了对此持怀疑论者的观点，这有助于读者更全面地领会绿色经济学。

读书不仅要面向未来，还要时不时回头看。读历史类书籍，有助于更清晰地看清来时路。我刚刚拿到的《薛暮桥年谱：1904—1952》（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版）一书很值得一读。薛暮桥是我国杰出的经济学家和经济工作者，曾深度参与经济政策的制定和执行。阅读本书，可以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他的经历，从而对包括税收工作在内的财经工作有更深的体会。这部年谱写作体例遵循学术规范，写作非常严谨，提供了大量注释和背景资料，更值得读者细细回味。

在平常的税务工作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层出不穷。问题当前，全靠有主意。主意从哪儿来？从学问经验中来。读书不仅可以陶冶身心，更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困难。尽管这里所荐的几本书风格迥异，但读后皆会有所启发。谨此推荐。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