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行为经济学迅速发展，涌现出一系列研究成果，革新了人们对经济学的一些传统认知。2017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美国经济学家理查德·塞勒，以表彰其关于行为经济和“助推”的相关研究对经济理论和政策研究产生的重要影响。

在公共财政领域，财政学将行为理论和实验方法引入分析框架，形成了行为财政学，为公共政策提供了“助推”的可能。行为财政学的理论与研究方法不仅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也已在很多国家被应用于政策制定领域，很多发达国家和国际组织都先后在公共部门成立了相关研究团队，旨在提高各类政府决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如英国的行为洞察小组、欧盟的预测与行为透视小组等。

税收征管一直是财政学领域的重点问题，如何设计激励机制提高税收遵从度是研究焦点，在传统经济学研究中，更多是从遵从成本、奖惩机制、审计、监督、纳税人的社会经济特征与人口学特征等角度出发进行研究，征管机制设计也主要局限于稽查、罚款等威慑手段。按照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预测，人们会依据收益成本分析作出逃税或者遵从的最优选择，但大量行为实验的研究结果并未发现这种最优反应的证据，这被称作“税收遵从之谜”。随着行为经济学的发展，研究发现税收遵从的变化是与人们偏好的微观结构有关。行为经济学从损失厌恶、概率估计偏误、同伴效应、税收伦理、公平偏好、框架效应（纳税人对税法和征税机关的理解与认知）、文化与习惯等角度探讨影响因素。这些研究发现有助于更好地分析影响税收遵从的因素，进而在税收管理工作中实施有针对性的征管手段。

随着行为因素在税收征管中愈发被重视，许多学者通过自然随机实地实验的方法，在现实场景中研究税收征管问题。例如，德国学者德温格进行了税收实验，通过在信件中进行额外信息提醒，发现凸显税务审查可能性的干预显著提高了税收遵从度，社会或金钱激励对本来不遵从的纳税人无显著影响。英国学者霍尔斯沃思在英国税务部门发送的提醒信件中附加额外的信息，包括不同的社会规范描述、道德义务提醒等，这些信息干预的成本非常低，但都取得了显著效果，有效促进纳税人按期完成纳税。基于比利时个人所得税纳税流程的研究发现，通过修改寄送给纳税人的税务函，从简化处理、威慑、税收道德等各方面干预税收遵从行为，结果表明简化处理对税收遵从的促进效果最大，威慑也有积极影响，税收道德没有影响甚至产生负面影响。

由此可知，纳税人的行为策略反应是征管干预政策有效性的关键，运用行为经济的方法去分析纳税人的行为动机，并通过行为助推的方法，利用巧妙的政策设计，实现低成本、高收益的政策效果，实现公共政策设计所追求的目标，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利用行为理论促进税收征管，需要理论与实践的紧密结合。因此，可考虑加强高校等科研机构与税务部门的合作，依托各级财税研究机构，组建行为助推研究团队，借鉴和利用国际理论和经验，探索出符合我国税制和征管现状、社会习惯、文化心理、地区差异等方面的多维度的税收征管策略，以提高税收征管水平、提升税收治理效能。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财税研究所副所长、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