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前期,经过几代人励精图治,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全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杜甫的“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忆昔》),被公认为吟咏开元盛世的名篇。由于社会安定、物资丰富充足,唐王朝开放包容,使唐朝的商业非常发达。杜甫这首诗中还有“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描绘了当时手工业和商业的发达,到处是贸易往来的商贾车辆,络绎不绝,男耕女桑,各安其业。
以唐都长安为例,当时有上百万人口。长安城分为坊、市,坊为住宅区,市为商业区。市每边长约1000米,内有宽达30米的街道,商店就开设在街两旁。每天中午打鼓三百下表示开市,这时店铺才能开门做买卖。太阳快下山时敲钲三百下,商铺必须关门。即使商业经营时间受限,两市的买卖仍然很兴隆。
市分东市、西市,东市是长安城手工业生产和商业贸易的中心地区,工商业十分发达。据《长安志》记载,“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聚集”。西市是长安城重要的国际经济活动中心,又被称为“金市”。西市距离唐长安丝绸之路的起点——开远门较近,周围坊里居住有不少外商,从而使这里成为国际性的贸易市场。西市有不少胡人开设的酒肆,深受文人喜爱,李白就曾在此流连忘返:“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
除了长安,扬州、洛阳等都是当时的国际大都市,各国商旅云集。即使一些小城市,也是商旅车舟,半通天下。杜甫在回忆与李白、高适同游宋中(归德)时,写道:“邑中九万家,高栋照通衢。舟车半天下,主客多欢娱。”(《遣怀》)
陆路上,商旅川流不息,“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新唐书·食货志一》)水路上,商船往来,满载着各地的货物,“蜀麻吴盐自古通,万斛之舟行若风”。(杜甫《夔州歌》)
商业的发达,以至于在唐诗中形成了一个类别——商妇闺怨诗,如李白的《长干行》《巴女词》《江夏行》,李益的《江南曲》,白居易著名的《琵琶行》就描写了一位商人的妻子,“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唐朝商业的繁荣,还和唐朝商税低有直接关系。按理说,商业的发展为商税提供了丰富税源,但唐朝自立国至开元之前,未见有商税的记载。而且,从唐诗中也可见一斑。“客行野田间,比屋皆闭户。借问屋中人,尽去作商贾。官家不税商,税农服作苦。”(姚合《庄居野行》)“年年逐利西复东,姓名不在县籍中。农夫税多长辛苦,弃业长为贩卖翁。”(张籍《贾客乐》)
但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开元盛世一去不复返,商业也受到沉重打击。商业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统一的大市场。但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军阀为了敛财,开始向过境的商人征税,“诸道节度使、观察使,多率税商贾以充军资杂用,或于津济要路及市肆间交易之处,计钱至一千以上,皆以分数税之”,导致的后果就是“自是商旅无利,多失业也”(《通典》卷十一)。各节度使私设商税,甚至劫掠商人,如淮西节度使“设防戍以税商贾,又纵兵士剽劫,行人殆绝”(《旧唐书·穆宁传》),严重阻碍了商业的发展。上面我们说过杜甫写过“蜀麻吴盐自古通”,这时情况完全不一样了,“蜀麻久不来,吴盐拥荆门。西南失大将,商旅自星奔。”(杜甫《客居》)军阀混战,商旅四散奔逃,货物无法流通,人民生活受到极大影响。
同时,中央政府也陷入严重的财政困难,为筹措军费,开始对商人征税。“肃宗即位,遣御史郑叔清等籍江淮、蜀汉富商右族訾畜,十收其二,谓之率贷。诸道亦税商贾以赡军,钱一千者有税”(《新唐书·食货志一》)。大历四年(769年),唐代宗“遣御史税商钱”(《新唐书·代宗纪》)。建中元年(780年),两税法颁布实施,其中规定:“不居处而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新唐书·杨炎传》),即行商按照三十分之一于所在州县纳税。但到了建中二年,“以军兴,增商税为什一”(《资治通鉴》卷226)。仅过了一年,商税就从三十分之一增加到十分之一。
从此,诗人眼中的繁华景象不见,商业再度繁荣,要等到百年后的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