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大一块银锭!”
今年暑期,一批又一批中小学生在“税务妈妈团”亲子代表们的带领下,来到武汉税收博物馆参观,大家不约而同地在我的展窗前驻足,连连发出赞叹。
我与子青先生
面对一拨拨慕名来参观的游客,我想起了与子青先生(化名)相遇的那个下午。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中国嘉德发起的一场古钱币专场拍卖会正在举行,场下坐满了竞拍者,子青先生正是其中的一位。当时,我躺在水晶玻璃质地的精致展台上,身边一张小卡片上是我的基本信息:身高12.5厘米、体重980克、年龄约850岁……
“三万三千六第一次……三万三千六第二次……三万三千六第三次……”拍卖师手起槌落,“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获得5152号拍品——南宋‘出门税’银锭。”
没错,我是一块银锭!
在一阵掌声中,子青先生将我高高举过头顶,接受大家的祝贺。那一刻,透过他的指缝,我瞧见报告厅内电子时钟显示的一串红色数字:2007.11.11 14:00。
在此之前,我在买家、卖家之间被频繁倒手,早已记不清换过多少主人了。后来我才知道,子青先生是一名基层税务干部,收藏是他的业余爱好。能与他结缘,我也算得遇明主。
5年后,子青先生将我转让给现任主人——武汉税收博物馆,我终于安顿下来。
我和我的家族
说到我的家族,我是有发言权的。在中国,银锭最早起源于汉代,唐宋时期相对较少,元明以后开始盛行,不同时期的银锭在用途、形态及铭文上多有不同。
最早,银锭只作为进献王室的贡品,后来才用于纳贡、献礼、发俸、犒军、赈灾、赏赐等。自隋唐起,银锭成为货币进入市场流通,相较于铜钱、铁钱或纸币,因其“硬通货”的特点深得世人偏爱。
在形态上,银锭主要有长条形、四方形、圆饼形、亚腰形、马蹄形等。唐代多为长条形,宋代主要为亚腰形,其中南宋时为弧首束腰,类似猪肾,民间俗称“猪腰银”。明清时,则以马蹄形最为常见,百姓通常称之为“马蹄银”或“元宝”。
北宋银锭基本为官制,至南宋渐有民间机构参与铸造。银锭大都有铭文标明用途、年份、重量、成色、铸地、铸造机构和工匠姓名等,北宋以前一般以手工錾刻,南宋始用特制戳模砸印,而且字数由多变少。
我出生时砸印的4排12个楷体铭文,至今清晰可见。左肩3字“出门税”,表明我是一块“出门税”税银;右腿2字“马李”,是官方委托铸造银锭的民间金银铺号,这家铺子由马姓、李姓两家合伙开设;右腰2字“东李”,指铸地所在的街巷名称;左腰5字“助聚李小五”,其中“李小五”为工匠姓名,“助聚”指的是将征收上来的“出门税”税款(可能为铜钱、铁钱或者纸币)兑换成银两,再熔铸成银锭。
综合多种信息,文物专家鉴定我为南宋“出门税”银锭,规格为二十五两(宋代一两折合现在约40克)。
我与“出门税”
专家认定我出生于南宋,的确不假。幸运的是,我出生那会儿是宋朝历史上少有的和平年代。至今我仍清晰记得,银匠李小五将我从炉膛中抽出,用模具在我身上砸出“出门税”三字时,那是淳熙元年(公元1174年)一个寒冷的冬天。
那一年,正值宋金“隆兴和议”签订后的第10年,两国榷场贸易全面恢复,我之所以能在那时出生,也得益于南宋政府在榷场征收的税款与日俱增。
别看我个头不大,其貌不扬,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官方血统。出生后,我便和其他税银一起被押解到临安(今杭州)缴入国库储备起来。
“生活在宋朝,出个门还要缴税?”在武汉税收博物馆的展台上,我常常听到参观者类似的疑问。
其实,“出门税”不是指出门要缴税。宋代的商税包括过税和住税,其中过税是对贩运货物的商人(行商)课征的通过税,税率为2%。“出门税”就属于过税,是对行商贩运货物进出城门时征收的通过税,最早源于北宋时期的“国门税”,即商人到边境榷场交易进出国门时需要缴纳的税。后来,由于宋朝纳贡、军费负担沉重,“国门税”渐渐演变为“出门税”,地方政府竞相于大小城门设卡征税。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南宋与金国的边境贸易地区,比如河南、安徽、江苏、陕西等地相继出土40多块“出门税”银锭,应该是彼时遗留下来的。
我成了“镇馆之宝”
我在国库“躺平”过一段时光,可好景不长,公元1206年韩侂胄发动开禧北伐,我和一批税银成为军费拨给了北伐军。3个月后,我作为赏银被赐给了一位战功卓著的军官,然后被其迅速花掉。1273年2月,被元军围攻6年的襄阳城被攻破,次年9月,忽必烈令伯颜率20万大军,由襄阳入汉水过长江,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被迅速卷入战争旋涡。
当时,我的主人是安徽六安一位茶商的妻子,听闻元军即将进攻六安,她将我和几件珠钗装入一个陶罐,匆匆埋于房前一棵石榴树下,自己连夜逃难去了。再次见到阳光时,我已在那个陶罐昏睡714年。一位年轻小伙在自家责任田干活时发现了我,当他的锄头挖破陶罐时,久违的阳光照进来,我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此后,我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直到2007年在拍卖会上与子青先生相遇。
2012年11月,武汉税收博物馆开馆迎客,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用参观者的话说,我是这里的“镇馆之宝”,我也感觉真正回家了。
现在,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向人们展示、传播税收历史文化,一切都是那么轻松惬意而富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