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5日，里希·苏纳克成为英国新一任首相。他在就职演说中表示，英国正面临巨大经济危机，新政府的工作重心是稳定经济、恢复信心。苏纳克能否说到做到？笔者认为，这要看他能否解决前首相特拉斯税改所暴露出的深层次经济问题，尤其是恢复金融市场稳定。

特拉斯税改是如何搅动英国金融市场的？首先要了解其背景。受俄乌冲突影响，英国能源价格上涨，加之新冠肺炎疫情造成劳动力供给减少、工资上涨，英国面临严重的通货膨胀问题。同时，脱欧导致英国对外贸易受到影响。为抑制通货膨胀，从2021年12月—2022年9月税改之前，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先后7次加息，将基准利率从0.1%提高至2.25%，以减少市场上的货币供应量。这个举措虽能够较为平稳地解决高通胀问题，但利率上升有可能引起抵押贷款利率上升，想要获得抵押贷款的人望而却步，已获得抵押贷款的人将承担更大的还贷压力。

9月，特拉斯上台。出于快速激活经济的目的，她未经内阁商议便启动了规模高达450亿英镑的减税计划，所需资金以增加政府借款的方式筹集。

英国本就存在严重的财政赤字和债务问题，面对规模如此巨大的减税和增债，国债持有者不由担心：未来，政府能不能还上本金和利息？并且，这项举措可能造成国债实际收益率缩水。怀着种种担忧，国债持有者开始大量抛售国债，国债价格大幅降低，国债收益率大幅上升。债券市场动荡与高通胀背景下无资金支持的减税计划所带来的财政预期不稳定性，使投资者产生恐慌，他们纷纷撤资，资本净流出增加，英镑汇率下跌。

英国养老基金也受到减税计划的巨大影响。养老基金需要大量的资金收入，因此投资首选安全性高的国债，这种持有多数是以利率互换的方式进行。具体来说，养老基金在金融机构预留保证金和部分国债作为抵押，并根据利率浮动向金融机构支付相应的贷款利息，以获取全部国债的固定利息。这样做的好处是，养老基金能够有更多“闲钱”投资风险更高、收益更高的股票或企业债券。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英国基准利率一直处于下降趋势，浮动利率低于固定利率，英国养老基金自然稳赚不赔。但随着屡次提高基准利率，浮动利率高过了固定利率，养老基金在利率互换中遭受了巨额亏损。

祸不单行，国债抛售潮使国债价格暴跌，养老基金抵押给金融机构的国债不再值钱，导致巨额亏损无法用保证金和抵押品偿还。因此，养老基金不得不抛售出手中流动性强的国债以筹集资金，这又加剧了国债价格下跌和国债收益率上升，浮动利率也随之提高，进而养老基金需要弥补的资金缺口越来越大，迫使养老基金继续抛售国债，形成了“死亡螺旋”。

9月28日，英格兰银行宣布推迟每年减持800亿英镑国债的计划，转而在未来13个工作日以每天50亿英镑的购债速度，购买总额650亿英镑的政府长期债券，以干预金融市场。在救市声明发布后，虽暂时止住了国债收益率上升的势头，英镑汇率有所回升，但好景不长，国债收益率几天后再度上升。

10月3日，特拉斯政府宣布放弃取消45%最高个人所得税税率计划，但这仅削减了约20亿英镑的减税规模，资金压力仍然巨大，难止国债抛售潮。10月10日—11日，英格兰银行再次出手加大购债力度，这场紧急救市也没能止住国债抛售潮。10月14日，特拉斯政府作出巨大政策转变，保留上届政府将公司税税率从19%提高至25%的增税计划，但这还是没有给予金融市场足够的信心。10月20日，特拉斯卸任英国首相。财政部不得不将原定于10月31日公布的中期财政计划推迟至11月17日公布，以寻求摆脱当前困境的方法。

笔者认为，尽管新上任的苏纳克政府几乎推翻了特拉斯政府的所有减税计划，但特拉斯税改造成的金融市场动荡已然揭开了英国财政、债务存在的严重问题。如何弥补财政资金缺口，是摆在苏纳克政府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经济难题。在经济衰退和高通胀的背景下，无论是削减公共开支还是增税，都不会受到欢迎。

（作者单位：首都经济贸易大学财政税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