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朱明东新作、散文集《岭上花儿开》，其中一篇《加漠公路》让我感触颇深。这不是我第一次读《加漠公路》，2019年，我就在《人民文学》上读到了这篇优美而有力量的散文，在7000余字的篇幅里，作者以宏阔的视野，描写了这条蜿蜒在祖国东北边陲从加格达奇至漠河的公路，展现了这条公路的“舞八百里程之绰约，扬兴安南北之壮美”，读后令我深深感动。

朱明东是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税务局的干部，在做好税收工作之余，在散文创作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朱明东的散文清新自然、朴实可亲，以情感、形象和文辞之美愉悦读者。乡情是离家的游子对于故乡的一种眷恋，朱明东行走在城市和林区，但他的根深扎在故乡，对那里的一切记忆犹新，并怀有美好的情感。《村西头纪事》是一篇反映“直接有赖于泥土的生活”（费孝通语）的散文，文章展现了他心底深处的记忆：“村西头是全村的门面，也是全村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老杨树、大水塘还有打谷场，是村西头的标志，也是村西头的美丽风景”，对故乡的情感深深埋在他的心里。为了展现村里人的生活和风俗，朱明东对村西头几个特定时间做了描述：“最宁静时属每天早晨八九点钟。这时，年轻劳力都下地干活去了，老人起得早，放了猪放了鸡鸭鹅后，就转身进屋叠被洗碗擦桌子，而孩子呢，还赖在炕上呼呼睡呢。”已经起来的孩子们，“站在人家大门前开始可劲儿地喊‘嘎牙于，嘎牙于，出来下！’”几位捋着花白胡须的老人晒着正午的太阳，在谈论天，“‘瞧这苗头，今年的庄稼肯定长得不赖。’那位说‘就怕雨季一来，十天半拉月下个没完。’”类似的乡间生活、风俗民情的画面，在朱明东的散文集中常常生动鲜活地出现，成为他童年的故乡镜像。

中国历史文化是文学创作的富矿，是小说、影视剧创作的重要素材。朱明东在历史文化散文创作上进行了大胆尝试，把散文创作的笔触探向大明王朝，在2014年一口气创作了《明朝的雨》《明朝的雪》两篇文章，分别以“雨”“雪”引出纵贯明朝的风云人物。随雨而出的“四大才子”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徐祯卿，“三元及第”者商辂，航海家郑和，政治家解缙、李梦阳、于谦、戚继光等；伴雪而出的重量级人物王阳明、海瑞、李攀龙、李贽、袁崇焕等，写出了他们文治武功的韬略，也写出严嵩、魏忠贤等的奸诈嘴脸。在历史文化散文创作中，他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文人的气节》以丰富的想象力，演绎了“在明朝，有一个比窦娥还冤还惨的人，他就是方孝孺”的故事，彰显了“有气节的文人应该是这样的：他忠诚正义，有道德和操守”。历史文化散文创作，拓展了他创作的空间。

如果说感情是散文的生命，那么思想就是散文的灵魂。朱明东的《有责任的冬天不会冷》针对冬季供暖中存在的问题，批评了漠视百姓冷暖的“衙门”作风，提出“在寒冷的冬天里，责任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言必行，行必果，让群众始终感受到一种温暖拥有一份阳光”。《噪音让我逃离》以文学的表现手法描绘了噪音的世界，批评了那种为了GDP数据而不惜牺牲环境的错误发展观，“努力向记忆中的美好张望”，表达了对美好生存环境的呼唤和追求。在这些作品中，他注意把诗意和论证相结合，以精美的艺术形式，体现了他对于现实的极大关注。

朱明东的散文作品始终流淌着深沉的爱，这是对国家的爱、对亲人的爱、对家乡的爱。他不仅是作家，更是孝子。《蓝色玻璃罐》以物思人，“那时，母亲常用蓝色玻璃罐装白糖”，在他要去南方工作时，母亲郑重地把这只蓝色玻璃罐交给他，让他一同带上，“不管混得咋样，妈都像对待这只玻璃罐一样不嫌弃”。母亲去世后，伤悲之时，他的“眼光碰到了壁柜上的蓝色玻璃罐。蓝色玻璃罐正默默地注视着我，像是在嗔怪更像是爱怜”。“梦中，蓝色玻璃罐变成了母亲。她轻轻用手梳着我的头发，目光亲切而慈祥：‘你都有白头发了，咋还像个孩子似的？你再这样折磨自己，妈怎能放心啊！’”《墓碑前的山杜鹃》回忆了母亲去世前夜的电话，体现出母亲对儿女的牵挂。在文末营造出诗的意境：“泪眼蒙眬中，母亲似乎在向我微笑。我知道，母亲在天之灵，一定在等待着山杜鹃再次绽放……”

《风筝》《怀旧》是对父亲的深切怀念，《紫丁香》是对祖父祖母的怀念。《高考之前》《给儿子订车票》等是父亲对于自己儿子的爱，这种爱是责任重于泰山的爱，是他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那种严格做人准则的延续。《老屋》《徐大个子》《老海叔》等则是对于家乡的爱。

朱明东曾在大兴安岭林区工作，在散文创作中，他的笔触会情不自禁地指向那莽莽的森林。他满怀对大自然的爱恋，高歌《大兴安岭的风》，从风的变化表现了大兴安岭林区的一年四季相互呼应、相得益彰、浑然一体，各有不同的景致，表现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奉献和担当。《一座城市的脊梁》展现了人们在党的领导下战胜高寒禁区，开发建设大兴安岭林区的业绩和为了保护大森林所作出的贡献。他深情地说：“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无数的脊梁汇聚在一起，不就是这座城市的脊梁吗？而这座城市的脊梁，最终也是国家的脊梁、民族的脊梁。”

“文学上的奋力攀登，其实就是一种生活态度”，这是朱明东在《游走在萧红的文字中》对他所敬重的著名现代作家萧红的评价，那么反过来说，朱明东的生活态度就是扎根泥土，脚踏坚实的土地，不断地、奋力地在文学之路上向着高处攀登。

（作者：中国作协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