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开的老巷

2023年08月28日 版次:08        作者:金熙

雁荡盘山公路的尽头,是鸡冠花开的老巷。青瓦与杉木相互契合的老房子,沿着明渠错落排开,那便是我记忆中的外婆家了。

外婆家还有个名字,叫白溪。溪流清透的水经过明渠在老巷中奔涌而过,渠畔的鸡冠花摇曳着骄傲的头冠,给古老的木屋抹上浓郁的殷红色。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年幼的我喜欢一个人在老巷里奔跑,抚摸每一根老屋的木柱子。我最喜欢的,是一家馒头店。店就开在那排老房子中的一间,既是店面,也是住家。馒头店的老婆婆总喜欢倚着窗框做馒头,揉着一个个白白的面团。出锅的时候,一个个馒头整齐地排列在圆形大竹屉里,甜香味溢满了整条老巷。

我就趴在窗框上呆呆地朝里看,看老婆婆给每个馒头盖上红戳。盖上红戳的馒头更显得红白相衬,分外好看。我无心欣赏,因为这是做馒头的最后一道工序,盖完红戳的老婆婆一定会拿一个馒头笑着递给我说:“雪娥家的,来,吃吧!”我总能在老巷里借着外婆的名字蹭吃蹭喝。热腾腾的馒头在手里拿不住,我一边吹着气,一边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那时的我太小了,只在意在老巷玩乐,却没有发现,老巷太老了。

后来,我长大了,看过了外面的多彩世界,不愿再去老巷了。那些老房子和鸡冠花,无法再吸引我驻足。卖馒头的老婆婆去世了,外婆也搬离了老巷,老巷似乎变成了记忆角落里一个尘封的盒子。我知道它在那,却不愿意再打开它。它太旧也太落后了。

我以为老巷会永远停留在那里,成为一个古老的标记。所以,当多年后外婆突然说要回老巷重建老屋的时候,我无比愕然。那么老旧的地方,还回去做什么呢?外婆只是笑笑看着我,带我回了一趟老巷。

老巷,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通上了自来水,再也用不上明渠了。新建的文化礼堂有图书馆、羽毛球馆、乒乓球桌,还有越剧团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引来叫好声不断,好不热闹!

卖馒头的老婆婆家也建起了砖瓦房,老婆婆家里人还有酿酒手艺,他们酿的酒远近驰名。令我没想到的是,老巷铺上了石板路,新添了整排的红砖灰瓦房,竟并不违和,反而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青与灰做素胚,轻轻一笔红,便勾勒出了老巷新的明媚。

只是,没有了鸡冠花。我看着家家户户门口种着各种绿植,心里多少有些叹惋。抬头,却刚好看到了天边的晚霞,浓郁的殷红色似是要溢出来,渲染着旁边的云彩,大朵大朵的,仿佛那骄傲的鸡冠。这便是老巷的鸡冠花了,从不曾离开,只是旧貌换新颜。

雁荡盘山公路的尽头,还是鸡冠花开的老巷。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乐清市税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