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9月5日，英国第二大城市伯明翰市政委员会根据《1988年地方政府财政法》第114条发出通知，宣告该市“事实破产”。据英国媒体报道，破产的主要原因是社会护理支出增加、企业税收减少和高通胀，直接原因则与解决同工同酬索赔的7.6亿英镑（1英镑约合8.9元人民币）法案有关。

伯明翰并不是英国近年来第一家宣告破产的地方当局。自2020年以来，英国已经有6家地方当局发布过“第114条通知”，其中克罗伊登市政委员会已经是历史上第三次提交“第114条通知”。据英国《卫报》预测，未来两年内可能至少有26家地方当局需要发布“第114条通知”。

伯明翰和其他地方政府出现的财政危机，在英国媒体和公众间引发了相当多的讨论，也引起了关于英国地方政府收入构成的关注。不同于美国的联邦制，英国政治体制实行单一制。中央政府具有很高的权威，国家财政大权主要集中于中央政府。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数据，英国中央政府税收收入占全国税收收入的比重超过90%。这一比例不仅高于联邦制国家，也远远高于大多数单一制国家，几乎成为世界上财政集中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在这样的制度下，英国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来源有三项：中央财政拨款、商业税留存、市政税，其中主要依赖中央政府拨款。

中央政府拨款进一步削减

英国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财政拨款是各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占比最大的一块。2014财年—2015财年之前，英国政府通常会综合考虑各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人口结构特征以及各地区市政税的征收能力，再确定给各地方政府财政拨款数额。此后有所调整，主要目的是提高各地方政府促进本地商业发展的积极性。

英国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数据显示，2017财年—2018财年中央财政拨款占各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比重为48%，2018财年—2019财年占比46%，2019财年—2020财年降低至44%。受新冠疫情影响，在2020财年—2021财年，这一比例短暂升高至50%后，2021财年—2022财年又降为47%。虽然自2017财年—2018财年起，英国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财政拨款占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比重呈现下降趋势，但可以看出中央财政拨款对地方政府的财力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据报道，自2010年以来，英国中央政府对伯明翰市政府的财政拨款已经削减了8.7亿英镑，并计划进一步削减。这严重影响了伯明翰市政府的财力，也成为此次财政危机爆发的重要因素之一。

商业税留存收入下滑

为激励地方政府促进本地经济发展，让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共享经济发展的成果，英国中央政府修改了对地方政府的财政拨款方式，于2013年4月推行商业税留存计划。

所谓商业税留存计划就是将各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与各地区的商业税收收入挂钩，各地方政府可以至少将本地区商业税收收入的一半留作本地区的财政收入，从而使得各地区财政收入与本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联系更加紧密，提高各地方政府促进本地区经济发展的积极性。

商业税在英国并非一个单独的税种，而是包括公司税、资本利得税、增值税以及建筑行业计划在内的集合。英国公司税对开设公司或投资取得的利润征收。资本利得税对纳税人处理财产过程中发生的增值额征收。建筑行业计划是指建筑行业中的承包商从分包商的付款中扣除一定的款项，并将该款项转交给英国皇家税务海关总署，该扣除额作为分包商税收和国民保险的预付款，并且该计划要求所有承包商必须注册参加。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商业税留存占英国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总额的10%左右，成为各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补充。其中，2020财年—2021财年以及2021财年—2022财年，商业税留存占英国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总额的比重分别为9.2%和9.5%。

伯明翰是英国第二大城市，也是英国最大的商业中心之一。英国近年来的经济下滑，受损最大的当数这些商业中心。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伯明翰市2023年第二季度的经济增长率为-1.2%。这远低于其他主要城市，如利物浦、曼彻斯特以及爱丁堡等，更低于英国的平均增长水平，这导致了伯明翰的商业税收入严重下滑。此外，为了缓冲新冠疫情带来的影响，英国中央政府实行减税政策，这进一步降低了伯明翰的商业税收入，加剧了伯明翰财政状况的恶化。

市政税增长乏力

英国市政税自1993年开始实行，由时任英国首相梅杰推出。市政税以当地居民的住宅作为征税对象，凡不属于市政税豁免范围内的住宅均需要缴纳市政税。英国《地方政府法案》对于何种住宅需要被征收市政税有明确的规定。市政税的纳税人主要包括住宅产权所有人、住宅租赁人、住宅实际使用者等。市政税通常按照家庭征收，纳税通知单按照每一户家庭发放，共同居住的夫妻或伴侣负有连带纳税义务。市政税采用定额税率形式，根据各地区房屋价值的高低而进行累进。各地方政府对市政税额的设定具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对于市政税的增长率却是有限制的，在不经过地区全民表决的情况下，各地方议会只能在5%的增长率范围内增加市政税。这使得市政税成为各地方政府补充中央政府财政拨款差额的一个重要工具，但也不能随意增长。通常每年2月，各地方政府会依据下年的财政支出预算来估计需要通过市政税筹集收入的总额，并以此确定各类房屋应该适用的税额。

近年来，受英国经济增长形势以及通胀压力的影响，各地方政府市政税收入增长乏力，其增长率一般维持在1%以下。根据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自2017财年—2018财年起，市政税占英国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比重一直维持在20%以下，并略有下降。2020财年—2021财年以及2021财年—2022财年，市政税占英国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比重分别为18%和18.4%。受5%增长率的限制，伯明翰市政委员会不可能大幅度提高市政税的税额。因此，市政税虽然是伯明翰市政府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但并不能解决当前的财政危机。

（作者单位：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