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场抵制合规发票留存制度的运动在日本持续发酵。截至目前已有45万民众在请愿网站上签名，线下则有数千民众以“停止！发票”为口号举行了多场集会和示威游行，要求政府取消该项制度。

据了解，从今年10月1日起，日本实施消费税合规发票留存制度。日本民众反对该制度的原因很简单：它加重了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的负担。

发票留存制度酝酿了30余年

日本发票制度源于征收消费税的需要。1989年，日本开征消费税，理由之一是确保政府有足够财力应对社会老龄化。日本老龄化问题突出，同时少子化使得适龄劳动力减少，社会保障费用支出的增加和国家财政收入的相对减少造成了财政缺口，征收消费税可以填补此项空缺。

日本消费税制度仿照欧盟增值税制度，以国内销售商品、提供服务的各环节增值额作为征税对象，起初按3%税率征收，具有增值税性质。

刚开始征收消费税时，日本政府就希望推行发票留存制度，用发票管理各征收环节。但因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日本经济增长陷入停滞，发票留存制度遭到民众反对，实施方案搁置了30多年。其间，消费税税率历经两次调整，1997年调整为5%，2014年调整为8%。

2019年，日本消费税标准税率调整为10%，食品、报纸等实行8%的优惠税率。为了便于记录和区分不同税率商品，提高消费税管理效率，日本财务省再次尝试推行发票留存制度。

据悉，除了便于管理外，通过推行发票留存制度，日本政府或将进一步扩宽消费税税源，并堵塞大型企业消费税避税漏洞，从而获得更多的税收收入。

从2019年开始推行税率分类发票，到2021年10月启动消费税纳税人登记申请工作，再到2023年10月日本国税厅完成发票制度导入，发票留存制度在历经4年的过渡期后开始实施。

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受到影响

发票留存制度要求经营者在销售商品或服务时，开具并保留合规发票。合规发票包含一笔交易的具体信息，包括销售方消费税注册号、总价格、消费税税率和税额等。

合规发票包含两层含义：一是开具主体需合规，只有提交消费税注册申请，获得注册号的经营者才能开具合规发票；二是抵扣凭证需合规，只有合规发票才能作为消费税进项税额的抵扣凭证。

合规发票将给日本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带来一定不利影响。据了解，日本消费税制度规定，年销售额低于1000万日元（1美元约合151日元）的经营者可以不进行消费税注册，因而不必向购买者提供发票。这样的经营者被称为免税经营者。但是，由于采购方需要有合规发票才能用于消费税进项抵扣，而只有注册的经营者才能开具此发票。因此，一些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会面临失去客户的风险，他们将不得不让出部分利润，提供额外优惠留住客户。

目前，在发票留存制度细则中，日本政府已采取过渡性措施减轻免税经营者的负担。在合规发票留存制度实施后的第一个3年里，即使买家不能取得合规发票，仍允许抵扣80%的进项税额，在随后的第二个3年里，允许抵扣50%的进项税额。

来自免税经营者的阻力

日本有较多家庭作坊式的小企业和自由职业者。据统计，日本自由职业者人数已超过1500万，他们普遍年营业额不超过1000万日元，属于免税经营者。

日本动漫制作人上田正男对发票留存制度明确表示反对，他认为，发票留存制度将威胁到日本本已脆弱的动画产业。据他介绍，目前日本动漫人才短缺，大部分动画师都是自由职业者，20岁左右的从业者平均年收入只有110万日元。不稳定的收入水平叠加发票留存制度所产生的经济负担，将使动画师难以在职业道路上长远发展。此外，翻译行业也有着大量自由职业者。日本翻译协会称，一项内部调查显示，大多数从业者都对发票留存制度表示担忧。

发票留存制度还可能带来额外的行政工作。据了解，为了挽留住客户，一些免税经营者可能会被迫进行消费税注册，从而为客户提供合规发票。消费税虽然是由消费者缴纳，但其实是商家代收代缴的。每个税务申报周期，商家会把代收的消费税原封不动地上缴给政府。日本翻译协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注册为应税企业的经营者需要承担复杂的会计工作。许多自由职业者仅仅因为客户的要求而注册，自身并不具备处理发票、账簿等工作的能力与学习时间。”文学翻译家竹森金妮表示，自由职业者面临选择，要么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适应发票留存制度，要么收入减少，甚至可能失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