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乡下日子清苦。去山里采食,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是穷日子的贴补。没柴烧了,就去山上捡拾腐柴断枝;没钱用了,就上山采摘野果、蘑菇、菌子,去镇上换回零花钱。如今日子好了,去山上采食成了大家生活的调剂。现在的人们,喜欢回归自然,吃点儿来自山间的原汁原味的食材。
每到冬季,凛冽的寒风将山上的枯枝黄叶吹得上下纷飞,落叶随风飘零,唯有红彤彤的野果挂在枝头。对于采山人来说,这不只是视觉上的享受,更触发着大家的味蕾,那是垂涎欲滴的美味。初冬的野果,轻霜浸染,有的甜甜的,有的酸酸的,酸甜滋味萦绕舌尖。“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野柿挂灯笼”,说的就是冬天山谷里的野柿子。野柿子甜润可口、软糯汁多,咬上一口,一股香甜溢满心头。要是还能识别更多的植物,那些埋藏在地底下的根与茎,比如黄芩、百合,还有苍耳、野菊花、蒲公英都是很好的中草药,那可都是采山的收获啊。
到了春天,野蕨、蘑菇,还有小竹笋……山林间遍地生机勃发,到处都是时新的野菜。
夏天的山野里,各种野果应有尽有,它们都兴奋地向你招手,积蓄了整个冬天、春天的能量,急切地盼着大伙儿上山。干枯的树枝上长出了大量的野生木耳、野生菌,每逢家里来了客人,随意去房前屋后的枯树上采摘下来,洗干净,就是招待客人最好的佳肴;还有野生的杨梅、黄泡果,长在藤蔓间、枝丫上,娇小饱满。采山之余,随手摘一把野生杨梅或是黄泡果吃,味道香甜,汁水鲜爽,不但能解渴,还能充饥。
秋日里,采摘金樱子,那可是泡酒的好食材;还有野柿子、野山楂、野生的猕猴桃,黄澄澄的,闪着亮光,挂在树上,看着已经是口舌生津,恨不得爬到树上去咬几口。秋后,那泛着蓝黑色的野葡萄透着成熟,饱含水分,摘一粒放进嘴里,甜甜的,带有一点微酸。大家边摘边吃,边吃边放入篮中,双手都黑了,嘴角也是黑乎乎的,肚子也是圆鼓鼓的,可是大家丝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儿地采摘。
小时候,我害怕上山。不是怕累,而是怕在山里走丢了。当然也有胆大的孩子,跟着大人去了几次深山,就敢自告奋勇独自去山里采食。每当采山人看到山路边有喜欢吃的野果子,有蘑菇躲在松毛丛里,都欢喜得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它们跑了似的,而是静悄悄地走到松树下,小心翼翼又兴奋地摘到手里。
深山密密的树林里,有构树、枫树、楸树、香樟等杂树。山谷间,有连绵千亩的油茶树、油桐树、板栗树等经济林木,还有上百亩野生杨梅林。参天乔木下,遍布各种草药材。
林子里的蘑菇袖珍可爱!金黄的、浅黄的、灰色的,采到手里,一种特有的芳香便蔓延开来。还有野葡萄,有豌豆那么大,圆鼓鼓的。
从山上捡来的蘑菇,母亲照例会择取一些老了的,发黄的,起皱的,洗干净后用开水淖了,再将一点点新鲜的猪肉切碎,和蘑菇一起放入开水中,煮沸后盛入碗中,一两片鲜猪肉,三五片蘑菇,上面还漂着几点油星,微微冒着热气,光是看上去就想吃了。用鼻子轻轻一闻,一股清香摄入鼻中,慢慢喝下去,细细品味,香甜并济,这在当时可是奢侈的体验。那时不要说上山采食,就是从山上捡回来的,也要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钱来贴补家用。
也许这就是“靠山吃山”。去采山,不像耕田种地,无须划定区域,随时随地,谁都可以去采山。村民们上山捡干柴、采药材、挖野菜、拾野果、捕野兔,都是为了生存。累了,就靠着树躺一会儿,到了夜晚,不能赶回家,就睡在山洞里。
过去,光靠一丁点儿土地,无法满足村民的生活所需。山里的野味能卖出好价钱,还是乡亲们主要的经济来源,采山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活儿。如今,去山中采食成了大家平日的休闲方式。去采山,不是为了捡拾野果、蘑菇、药材去镇上换取一点儿零钱来贴补家用,而是去户外散心放松,游玩嬉戏中顺手采摘山中的野味。
令人高兴的是,老家现在的山林,植物层次分明,山中小道如蛇,逶逶迤迤伸向深处。山中水汽旺盛,杂生的植物长势茂盛,是野生菌菇和野生果子繁衍生息最好的场地。村庄后背的大山谷底有潺潺泉水欢快流淌,泉水如琼浆玉液从山谷间涌出,手捧泉水饮一口,那味道清爽甘甜!泉水一路与石头嬉笑玩耍,我喜欢听它叮咚作响的吟唱。
山虽无言,却非无声。行走在山中,我看到山谷的沟岔里还居住着几户农家,见证着山里人家的祥和快乐。人们三五成群,走在上山的路上,他们又来采山了,穿梭于山林中,感受自然带来的平和与喜悦。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冷水江市税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