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东南的荒漠深处,一座古城寂静地伫立了千百年,它就是黑城。黑城遗址是目前古丝绸之路上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宏大的一座古城遗址。
此前,我只在照片上看过黑城,在一片黄色的沙漠中,黑城遗址中的标志性建筑——佛塔,沐浴在夕阳余晖中,光线照在斑驳的塔体上,隐约透露出神秘气息,令我为之着迷。
2010年的一天,我终于踏入这座古城。到达目的地,已是下午4点,四周是发黑的戈壁,干燥的风裹挟沙粒吹到脸上,一阵生疼。黑城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出现了,跟照片上的一样,荒凉、苍茫,泥土墙体已经被流沙掩埋,这里仿佛被时间遗忘,只有风是流动的。弥漫的沙尘,为这座古城增添了些许沧桑与狂放。
我是从西门进去的,城中败弃的房屋尽显苍凉。曾听人说,早些年间,这里起大风时,还能在地上捡到古钱币和陶瓷碎片,如今平整的地上,除了碎石,别无他物。
这座城池建于西夏王朝时代,最初被称为亦集乃,是党项语。从现有的资料中得知,当时黑城里居住着党项、汉、藏、契丹等族人民,城外的黑水河保障着城里的耕种与畜牧,直到现在,黑城方圆数公里内仍能看见纵横交错的水渠、农田和房舍的遗址,荒漠中也能看到石杵、石碾和石磨,可以想见黑城当时田园牧歌的生活情景。
光线在不知不觉中西斜,我顺着城边的甬道登上城墙,站在城墙之上,能一览黑城的全貌。
当年,年轻的马可·波罗也许就站在我所在的位置,观察这座陌生的城池,游记里他这样写道:“以此甘州城首途,若骑行16日,可抵一城,名曰亦集乃。城在北方沙漠边界,属唐古忒州,居民是偶像教徒,颇有骆驼牲畜,农业牧业为主……”
从这段文字看,黑城进入元朝之后,依旧繁华,百姓有信仰,生活有保障,男耕女织,丝路繁忙。有后世研究者在黑城出土的文书中,推算此时的黑城居住人口约有上万人。就是这么一座边塞的城池,在元末却被战火彻底摧垮了。关于毁城的具体细节,史书鲜有记载,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后来的考古证实,黑城内的衙署、寺庙及其他房屋皆被大火焚烧,城外的黑河水被改道,在北墙现在还有一个人工凿开的洞,这个破洞为后人提供了诸多想象。
一场大火,让黑城废弃在了历史之中,一切都归于沉默。这座废弃于戈壁上的黑城,如同一位身体衰败的老人,看着日头东起西落,看着风沙时起时止,他的秘密,止于内心,无人提及。
1908年,俄国人组成的一支“死城之旅”远征队,打破了这座古城的沉寂。这群人打着科考的旗号,事实上是要盗掘文物。领头的名叫科兹洛夫,他在《蒙古、安多和死城哈喇浩特》一书中,描述了看到这座黑城时的场景:坐落在粗大坚硬的瀚海砂岩低台地上的哈喇浩特城终于显现出来了……越接近这座废墟,遇到的陶瓷碎片就越多。城被高高的沙岗遮蔽,当我们终于登上台地时,哈喇浩特迷人的外貌尽现在我们面前。
俄国人的到来让沉寂近千年的死城一下子沸腾起来,其后更多的人来此寻宝。黑城内外,挖掘的工人穿梭不停,挖掘的机器昼夜轰鸣。直到后来,黑城再度沦为一座死城。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组织了专门的考古队,开始对黑城进行抢救式的发掘。2001年6月,黑城遗址作为西夏至元时期建筑,被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归入居延遗址保护区。在文物保护工作的推动下,相关文旅推广随之发展起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黑城……
那天我离开时,已是黄昏。戈壁上,夕阳的金线垂落如瀑,日暮中,我感受着这座古城饱经沧桑的岁月。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不远处同行者的说笑声,可我知道我离他们很远,而离我近的,正是眼前荒芜的废城和已经远去的时光。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额济纳旗税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