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最早产茶和饮茶的国家。早在秦汉时期,茶就被当作药材使用。唐代饮茶成风,诗人们留下不少咏茶名篇,茶圣陆羽更是写下茶学专著《茶经》。
茶税始于唐代。两税法实施不久,唐建中四年(783年),“度支侍郎赵赞议常平事,竹、木、茶、漆尽税之。茶之有税,肇于此矣”(《旧唐书·食货志下》)。除日常征税外,唐代还有贡茶制度,即朝廷下令各地按时进贡茶叶,供皇帝和权贵享用。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当时全国共有十六郡向朝廷贡茶。其中,湖州顾渚(今长兴县水口乡顾渚山一带)紫笋茶就是极负盛名的贡茶之一,陆羽对紫笋茶就大为推崇。
朝廷在顾渚设立贡茶院,院内最盛时有房舍30余间,院落三进两厢,两行置茶碓、茶焙百余所,工匠千余,役工3万人。虽然大唐的国力日益衰落,但送入宫中的顾渚贡茶量却不断攀升,从唐广德年间的每年500斤增至唐会昌年间的18400斤。
贡茶之事,“刺史主之,观察使总之”(《吴兴志》)。督造贡茶是历任湖州刺史的主要任务。每年一到春分,刺史就得带领大小官吏入山督造贡茶,一直忙到谷雨之后才能回来。首批紫笋茶必须在清明节前送到首都长安,其余批次也必须在四月底前送到。之所以要在清明节前运到,是因为皇帝要在清明节这一天举行“清明宴”,用新到的贡茶招待群臣,这是一件大事。
曾任湖州刺史的张文规在《湖州贡焙新茶》写道:“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御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然而江南距长安千里之遥,贡茶任务艰巨,稍有延误就会丢官罢职。开成三年(838年),湖州刺史裴充就因没有按期送到贡茶而被撤职。安史之乱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安史之乱后,“驿骑鞭声砉流电,半夜驱夫谁复见。十日王程路四千,到时须及清明宴”(李郢《茶山贡焙歌》),不过是荔枝换成了茶叶。
采茶,在饮茶人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诗意的事情,但实际上却十分艰辛,尤其在当时的条件下,更是满含了茶农的血泪。建中二年(781年),袁高任湖州刺史,在督制贡茶时真切了解到茶农的艰苦,遂作《茶山诗》。
袁高在诗的开头写道,“禹贡通远俗,所图在安人。后王失其本,职吏不敢陈。亦有奸佞者,因兹欲求伸”。古时君王所谋是百姓安居乐业,而后来的统治者索要无度,官吏不敢直言进谏。有些奸佞的官员还利用进贡之事,为自己求取升官发财。
袁高在顾渚亲眼看到老百姓必须放下手中的农活,去山里辛辛苦苦采茶。家中如果有人被选作采茶的徭役,一家人都跟着倒霉。“扪葛上欹壁,蓬头入荒榛。终朝不盈掬,手足皆鳞皴。”茶农拽着藤蔓登上陡壁,蓬头垢面,狼狈不堪。采茶采到手脚上都是皴皮,结果获得的茶芽都不满一捧。宫里催促贡茶的使者下达的索茶公文,如同一封封催命符,逼得茶农只得铤而走险,走上野兽行走的险路,白天采茶,晚上制茶,夜以继日,憔悴干瘦。
描绘完茶农的辛苦,《茶山诗》又揭露了颇为讽刺的现实,“皇帝尚巡狩,东郊路多堙。周回绕天涯,所献愈艰勤。”喜爱喝茶的皇帝并不在长安,而是去巡狩了。巡狩,往往是皇帝逃跑的代名词。建中四年(783年),发生了震动朝野的泾原兵变,唐德宗出逃到了奉天。兴元元年(784年)春,又发生李怀光叛乱,唐德宗又逃往汉中。但即使皇帝四处逃亡,贡茶可一点没少征。江南到长安的近道因兵变而阻塞不通,运送贡茶的劳役不得不兜一个大圈子,才能找到流亡朝廷,献上贡茶。
最后,袁高感叹道:“顾省忝邦守,又惭复因循。茫茫沧海间,丹愤何由申。”自己作为一方父母官,因循守旧,不能革除弊政,实为惭愧。心中的愤懑之情,如何得以排遣。此后,袁高将《茶山诗》与贡茶一并献给唐德宗,唐德宗看罢,减少了贡茶的征收数量。
袁高,《旧唐书》有传,敢于直言,既力谏皇帝不可用奸臣卢杞,又为贫民请朝廷分牛耕田,后来因言被贬。袁高六十岁去世时,“中外叹惜”。《全唐诗》只录其诗一首,即《茶山诗》。正是《茶山诗》,使我们透过唐代饮茶之风盛行的表面,看到了背后茶农茶工难为人知的辛酸。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北京市税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