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马耳他政府公布了一项以所得税减免为核心的家庭税改计划，以此鼓励育龄夫妇多生娃。这项被誉为“国家生存计划”的改革将从2026年起分阶段实施。

据了解，近年来，马耳他生育率持续低迷，人口结构日趋老龄化，该国生育率已在欧盟各国中垫底。本次税改标志着马耳他试图在迫在眉睫的人口结构风险与社会政策可持续性的博弈中，寻找一条平衡之道。

多重因素致生育率持续下降

在全球各国普遍面临人口老龄化和低生育率挑战的背景下，马耳他的处境尤为严峻。根据欧盟统计局发布的数据，当前该国总和生育率已降至1.06，远低于2.1的人口更替水平（维持人口世代更替、人数不增加也不减少的生育水平），且30年来持续下滑。回溯历史，马耳他的生育率在1990年尚维持在2.02的水平，但此后便开启了不可逆转的骤降。

生活成本急剧攀升、城市住房日益短缺、不稳定的雇佣关系以及社会性别角色的观念转变，共同抑制了马耳他年轻一代的生育意愿。如果当前的趋势持续下去，马耳他本地人口数量可能在50年内萎缩至24万人，届时将有高达40%的人口为65岁以上的老年人，而这直接威胁到养老金体系的可持续性、公共医疗系统的承载能力以及国家整体社会福利的根基。

与此同时，为维持经济增长，马耳他已严重依赖外来劳动力。截至目前，外国居民已占其总人口近1/3，引发了社会各界关于国家文化认同、社会凝聚力乃至长期政治稳定的深层忧虑。马耳他财政和就业部部长克莱德·卡鲁阿纳认为，人口问题是国家面临的最大挑战，该国大主教查尔斯·希克鲁纳甚至发出了“可能会种族灭绝”的严厉警告。

基于这一背景，马耳他政府此次推出的家庭税改政策，标志着其正从以往相对温和的家庭支持政策，转向高投入的干预性政策，以扭转社会人口危机。

阶梯式减税与精准补贴并用

本次税改的核心是，从2026年起，逐年调整有子女家庭的所得税税级，直接增加其可支配收入，从而降低抚养子女的经济成本。该政策的覆盖范围虽然包括所有育儿家庭，但重点明确指向拥有两个及以上子女的家庭，这与马耳他当前高达55%的家庭仅育有一个子女的社会现状直接相关。

具体来说，针对不同家庭结构和子女数量，税改计划设置了四套独立且免税门槛逐年提高的激励方案。例如，拥有两个及以上子女的双职工家庭，其个人所得税的免征额将从现行的年收入13000欧元提升至18500欧元，2027年进一步增至24000欧元，并最终在2028年达到30000欧元。

此外，本次税改还包含一次性的现金生育补助，即生育第二个孩子可获得补贴1500欧元，生育第三个孩子可获得补贴2000欧元。针对低收入家庭发放定向儿童津贴，即年收入3万欧元以下的家庭，每名儿童每年可额外获得250欧元。

据财政部测算，税改每年将增加约1.6亿欧元财政支出，惠及约6.8万个家庭。财政部部长克莱德·卡鲁阿纳称，通过这次减税，政府相当于间接地帮助家庭偿还部分住房贷款。马耳他总理罗伯特·阿贝拉称，这是马耳他历史上首次让部分中产家庭实现零个税的改革，其最终目标是在满足家庭经济需求与支持国家人口战略之间实现合理平衡。

政府面临政策有效性和社会公平性的挑战

这一以所得税减免为核心的家庭税改计划，引发了马耳他社会各界的热议，政策的有效性与社会公平性是政府必须面对的现实挑战。

马耳他大学副教授安娜·博格指出，国际经验表明，孤立的财政激励措施对长期提升生育率效果有限。澳大利亚智库和匈牙利智库的相关研究均显示，金钱刺激虽能带来短期波动，但无法从根本上扭转由社会文化因素主导的长期趋势。来自马耳他当地商业咨询公司的专家本杰明·杨也认为，这项政策可能面临边际效益递减的风险。

更尖锐的批评来自马耳他的妇女游说团体。她们认为，该计划的设计过度简化了生育决策的复杂性，忽视了抚养子女所带来的巨大的非经济负担，比如时间、精力以及对女性职业生涯的隐性冲击等。研究数据指出，马耳他家庭内部严重不平等的家务劳动分配，也是影响女性生育意愿的关键因素之一。在一个仅有1%的男性承担大部分家务工作的社会里，仅仅增加家庭收入，可能无法成为生育第二个或第三个孩子的有效动力。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构成了民众对该政策的最大担忧。此外，将政策红利集中于多子女家庭，也可能引发无子女、单子女以及单亲家庭等群体的相对被剥夺感，对社会公平构成潜在威胁。

也有学者认为，从长远来看，这项改革的战略性意义在于其强大的信号效应。这项耗资巨大的计划本身就是一次强有力的国家声明，它标志着家庭与生育成为国家的核心优先事项之一，这一明确信号有助于重塑社会价值观。马耳他研究者尼特什·米什拉称，一个清晰、稳定且可预期的政策环境，是吸引长期投资的前提。这项实施期限长达25年的税收政策承诺，是年轻家庭进行长期财务规划时的重要参考因素，降低了他们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在一个法律和政策稳定的环境中，家庭更敢于做出长期的生育和抚养决策。

当地媒体则警告，政府必须确保该政策导致的财政支出在其可承受范围之内，避免引发新的债务风险。